我出生在南朝最著名最鼎盛的士族——谢氏之中,那年父亲刚在朝中谋了个闲差,望着出生便夺了母亲性命的我,掩面长叹一声,替我取了个比闺秀还闺秀的名字,宁歌。

襁褓中的我皱起小鼻子,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尚属陌生的男人,用他自己后来的话说,是“目光莹然如炬,隐有男子气魄。”

“男子气魄”,这四个字几乎决定了我后来的命运。

大概到了三岁时,我还不大会说话,整天糊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,躲在后花园和花匠的儿子混在一起玩泥巴,逮蛐蛐,对于女孩子感兴趣的布偶娇花不屑一顾。

那时,父亲续娶了一个厉害的后娘,没多久我就有了一个内向瘦弱的弟弟。

父亲一次酒醉,指着我俩痛哭道:“你是个女孩子,却一点闺秀的样子也没有;你身为男儿,却无半分刚勇之气,可怜我谢家名门望族,怎会有你们两个不争气的后代?”

其实他说的也不全对,我还是有一个地方比较闺秀的,那就是精通音律。

至于我弟弟,那时候还是个三四岁连奶都没断干净的小屁孩,没什么刚勇之气也属正常。

不过当时他这番谬论,极大摧残了两颗幼小的心灵。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世家的压力,在这样一个名声显赫,人才济济的大家族,要想混出头,实在不容易。

我有三四个表姐妹,各个比我娇弱,各个比我有才,各个比我闺秀,每次家族聚会,那些叔叔伯伯们就献宝似地把她们捧出来,可想我爹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。

眼看生存空间被挤压的越来越小,除了迎合父亲的期望,努力学习那些闺秀必修课,我一点法子也没有。

虽然有时候望着自己布满针眼的手指,也会不甘心,知道这样下去,我终有一天变得和她们一样弱不禁风。

我六岁那年,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机。一日,我正因背不下诗文撕书泄愤,父亲忽然差了一个侍女来寻我,说是有高人来了府上,要替我和弟弟看看面相。我带着一脸余愤,不情不愿地去了。

只见一个白胡子老道,身着灰袍,头戴竹冠,傲然坐在大厅正中,父亲立在一旁,脸上挂着少有的恭敬的笑容。

王谢两家承晋朝玄学之风,对于求仙问道的事情素来热衷,我看这阵势,估计爹是想让那道士夸赞我和弟弟一番,通过这种途径来提高儿女声誉,心下鄙夷,不禁冷冷一笑。

那道长似乎有读心术,望着我了然一笑。我爹兀自拉了我上前,喜滋滋道:“道长,这是小女。”

老道士又睁眼看了看我,微一点头,不发一言。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,责骂下人道:“早让你去叫小公子,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人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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