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素华从接了皇上赐的东西,心里就有疑虑,不过她是想到别处去了,皇上既赐了礼物,怕是更有别的用心,莫不是想收我进宫,这历朝历代的天子哪个不是六宫粉黛无颜色,偏爱独占一枝新,过后又弃之如履,深宫幽怨,哪是女子的好归宿,自己宁死也不会去的。后来听了母亲的话,倒是放了心,没想隔了一日,父亲便领了圣旨,将自己赐给了朝廷一品大员郦君玉,她虽一向不问政事,却也明白,这是皇上笼络臣子的一项婚姻,父亲倒也满意,毕竟是他得意的弟子,听他常说这位门生的品貌智慧皆是无双,若是一般女子,这确是一门鸾凤和谐的姻缘,可自己怎么办,三年以前千丝万缕的情结,梦中缠绵的绮丽少年,三年的生活何以如此平静,就因自己把这段情丝埋得深,深到不为任何情感撼动,现在除了对他人品的爱慕,本性善良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同情和牵挂,曾为此情舍弃过生命,如今又是一段御赐的孽缘,上天为何如此安排,为什么不让自己溺死江中,难道再辜负一次恩重如山的义父义母?直想的柔肠百转,日夜难安。  莺儿掀起珠帘,小声唤小姐道:“小姐出来吧,老夫人就要来了。  素华这才起身来到外间的门厅,迎着母亲施了一礼。景夫人拉了女儿的手,一同进屋,说道:“这几日天不热,也不见你到外面走走,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?”  素华忙说道:“没有,我是赶着绣了点东西。”  景夫人看看桌上那件绣了一半的罗裙,知她说谎,素华不安的垂了头。  夫人叹口气,说道: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这是没法变的,又不是远嫁,婚后依旧住在园里,我儿有何不如意的。”  她招手让外面的丫鬟进来说道:“这是刚送来的聘礼,大件的留在前厅了,这些都是珠宝首饰,你看一下,有喜欢的挑一些,婚礼时候用。”  三个丫鬟把几摞彩漆描金的礼盒摆在桌上,一一打开,景夫人拍拍素华的手背叮嘱道:“这位郦君玉可是你父千挑万选的女婿,一准错不了,女儿不必顾虑就是,我还要招待男家下聘的吴大人,就不陪你了。”  夫人走后,莺儿,静鹤看着盒里一件件精美的首饰,不住赞叹,静鹤唤小姐道:“小姐快看,难得姑爷送的聘礼与众不同呢。”  莺儿见小姐不动,就动手去拉,素华拗不过,只得过来,漫不经心的看着,见这些首饰不但加工细致,而且样式新颖,不流于市面的俗气。或流彩四溢,或素雅别致,皆像出自闺中女儿的设计,与女子的喜好十分贴近。  当莺儿掀开一个盒子时 ,她看到下面一件双凤穿花的金钗,精致贵重,十分显眼。当然不是因它的贵重,而是那熟悉的样式,金花翠叶,用银丝盘就,那几粒明珠玉石格外醒目。  她克制着内心的激动,拿起凤钗,细细端详,凤尾的摇曳,银丝的纹路,还有明珠泛着的五彩光华,与她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。在她与小姐及笄时,老爷找人精心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两支,当时她爱不释手,在她被迫出嫁时,却赌气扔在家里。而小姐那支出走时就带走了,不知怎会在这儿,难道这郦君玉是小姐?  这想法自己也觉荒唐,定是这人与小姐有些关联,她又翻看,这个盒子里皆是保存完好的旧物,一件件竟都是小姐所用之物,越看越心惊,把那几日想就的各种绝路统统抛了,至少到了新婚之夜一定要问个究竟。若真是与小姐有关,自己就把心事说出,兴许能让他知难而退。  拿定主意,她不再为这件事踌躇难安,心绪也平定了。  静鹤两人见小姐独对那几件旧物上心,并转忧为喜,还道是婚姻缘分,不觉高兴,忙回了夫人,让她放心。  匆匆几日过去,转眼到了婚礼之日,这郦君玉因忙着帮岳父打点婚宴事宜,竟也无暇顾及别的。知道自己的那些学生必是要来,就让岳父把他们安排在临风厅,挤不开的,就在清荷苑的空地上摆几张桌子,这里虽离弄萧亭近些,却离前院大厅有一段距离,一是避免这些粗犷的军人搅了朝中文臣的兴致,二是尽量不让少华与朝中的旧人接触,免得节外生枝。  大婚这日,午时刚过,贺喜的同僚接踵而至。君玉忙着陪岳父把祁成德、刘捷、拜炎、睿王等朝中大臣接进大厅,由岳父和姑父陪着,自己便被茹修平、赫英、詹木尔等同僚拉进两个偏厅相陪。至于礼品登记、宴会安排等俱交给梁府老管家指派了,那些武试的弟子们,她就交给了荣发、金元、樊冰等侍卫去照应。  来府的人越来越多,两个偏厅满满的,一身大红的新郎礼服,成了众人的焦点,君玉被拉来拽去的,忙的满头大汗,她知道这是托了皇上的‘福’了,心里直叹气。  荣发赶来,在君玉的耳边说道:“管家说,收的礼品里面,有一些您学生的东西太独特,不知怎样归类,就放在西边的厢房里,请你亲自过目。”  君玉起身施礼道:“众位大人见谅,在下有点事,失陪一下了。”说完抽身出来。  却不知身旁的茹修平也听见了,偷偷跟出来,挽了她的臂膀,说道:“这里括燥的不行,跟你走走,瞧个稀罕。”  君玉被他这样搂着,有些别扭,脸也红了,推开道:“你的眼刁,耳朵也灵,真有你的。”  两人来到偏西的厢房里,见了满屋的琳琳朗朗,确是新奇,修平笑道:“你这些学生真有一套,东西不值钱,可都是婚礼上见不到的礼品。”  君玉道:“这是我要的,他们大多是清贫之人,怎能与我们相比,这些来自民间的壮士们,凭着一身胆量,浴血沙场,挣得些许功名,也许会因此走了不归之路,可这是国家需要的,我很敬佩他们。”  修平由衷叹道:“他们理应受到朝廷的尊重,哎!”他没来由的叹了口气,不说了。  礼品里面有许多字画,虽不是特别贵重,也是出自当世的名家之手,还有不少留了字画的扇面。至于那些收藏的佩刀、匕首之类更是颇多,皆是被礼盒红纸包裹,写着每人的名字。  德撒尔、明都的比较贵重,是唐朝陈宏的一幅仕女肖像图,君玉知道是自己向少华讨要字画的缘故。他们不知我是出于何故,便猜定自己这位恩师是喜欢附庸儒雅了,才从市面上淘了这些东西,大概他们也不怎么欣赏这些。  贵重些的还包括熊浩一件红白相间的玉石雕刻,红色的鹰,展翅欲飞,俯瀚脚下,身旁的白色象征着白云,环绕着猩红的岩石,刚毅苍劲,不说价值,这些在熊浩那儿不算什么,单是这礼品的挑选,他是上了心的,也合了君玉的心意。  还有范刚、周虎的那件颇让君玉感动,不知是用什么木材雕制,颜色泛黄,上面雕着上古夸父追日的故事,因时间紧,上面刀刻的痕迹犹存,更显得古朴,夸父飞扬的发髻,上擎的手杖,微微前倾的躯体,张扬的那种精神,在众多礼品中格外让人动心。  修平手摸着粗糙的制品,感叹道:“这是黄杨木,须有几十年才长成,坚韧细腻,真正的成品表面光洁,可与象牙雕媲美,很明显,这件是因雕刻的匆忙,倒与雕品相符,显出远古的质朴、坚勇,这件礼品别出机杼,令人深思。”  君玉也道:“这两人不只一身武艺,内心也是可敬的,这种亲手制作的东西更是珍贵。”  她走了几步,见桌上写着金彪名字的是一幅画卷,随手打开,上面几枝白色的梅花,疏密有致,丝丝花蕊点缀在花瓣之间,墨晕柔和细腻,似有清香溢出。而画上的粗枝梅干却枯焦刚劲,有一种不屈的清高。空白处没留多少字迹,只写着恭贺恩师燕尔之喜,弟子金彪敬呈,一派柳体风骨,遒劲挺秀,上面盖有一款刻制的章印,篆字清晰,君玉念着:“黎山飞鸿,这是他的名号了,倒像是他的人品,这人精通画艺,实没想到。”  修平赞道:“没想武将里也有此才情,梅一向是被誉为花中君子,品格高洁孤傲,令人堪敬。”  君玉说道:“他本人也像脱俗的侠士,是色目人,如今官拜先锋大将,与这些粗俗的武将们,竟也能混成一片了。”  君玉遍观这些礼品,独独没有自己所要的,便问荣发道:“怎没他的?”  荣发知道是谁,答道:“熊先锋说,他一早就被黄将军他们叫去帮忙了,还没来呢。”  话音未落,金元闯进来,咋咋呼呼说道:“来了,来了,还带了件很重的礼品,一块大石头。”  “啥?”三人都愣了。  修平不禁大笑起来道:“瞧瞧你这些武门弟子,真是独一无二的贺礼。”  君玉不乐意了,说道:“石头怎么了,仰天地之造化,润万物之灵气,我就喜欢了。”  修平道:“好,好,你喜欢,现在就去看,我还真得瞅瞅有何灵气呢。”  又问金元:“在哪啦?”  金元回道:“他们说府里没人能搬动,就找块合适的地儿,摆那儿了,我带大人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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